北京行後約兩個月,我離任了記者的工作。離職的原因,我應該沒有跟很多人交代,而說實在,離職時鬧得並不愉快。
任職記者一年多,開始熟習了公司的運作,寫文章亦開始得心應手,但在老闆眼中,並不如此。
老闆是個隨性的人,縱然他常跟我們說他只是執行人,但我們都清楚他有絕對決策權。他跟我的性格有點像,他生日早我一天,或許同屬人馬座的人就有類似的性格,我不信星座命理,而且相信某些性格是可以改變的,就如朋友也說我不像人馬座的男生,倒像天蠍座痴情專一。那時候他跟女朋友鬧得不愉快,瀕臨分手邊緣,工作丟下了,回到公司很多時也只是做私事,最誇張莫過於因心情不好,星期五下午買機票,晚上就在facebook上看到他在台北喝咖啡。那時候我陪過他喝酒聊天,視他如朋友。可知道視同事如朋友是我的大忌,這個錯在我人生中犯過五次,有兩次的對象都是他,而這是第一次,第二次將於後話。
開始有衝突大概是他跟女朋友面臨分手的時間。
我記得他的工作多轉嫁到另一位年資較深的同事負責,那時候我們都開始不滿他完全不理工作的樣子,他的態度亦變得十分惡劣,本來就暴燥的脾氣變得更暴燥。我明白他的性格,如前文所說,我就覺得他跟我都有點像,想法有點非黑即白,兩極化的性格在我們身上都體會得到;只是我是矛盾的兩極,比如說我有很自信的一面,同時亦很自卑,開心時會盡興,失落時會痛哭。他的想法較有攻擊性,非友即敵,非好即壞。
和他的衝突起始是他推說總公司有人不滿意我寫的文章,當然後來我知道是他的意思了,因為他說的總公司其實只負責銷售,而所謂的總公司其實是他父親的公司。我參考過他和同事的文章,問過同事及行家的意見,都找不著問題所在,嘗試學習不同的寫法,他卻說要跟他的格式,寫得詳盡一點,又說太長篇大論,言詞不夠簡潔。我用了我的努力去改進,但無補於事。到後來他越來越少處理公司的事,偶有脾氣,便向同事開火,試過罵我寫的文章是垃圾,有一次我試過將他的文章改了字眼便原原本本的上載,他又罵我寫垃圾,我指出他罵的是自己的文章,他氣得話也說不出來。
及後關係一直不好,我是有話直說的人,指出他的不是,當一場朋友,也為公司著想,畢竟人少,生產力少了一個人就會下降。有一次開會,他又破口大罵眾人,我中途阻止他說:「你罵完後,事情有沒有解決?對事情有沒有幫助?」他更氣上心頭說:「我請得你就能罵你!」我反應道:「你能解僱我,但不能辱罵我,正如我只能辭職,卻不能推掉工作。」他更是冒火三分,以粗言指罵我。我哪受得了別人罵我母親,離座而去,下午遞上辭職信,過我當記者的最後生涯。
我記得一位舊僱主說過,僱傭關係是合作關係,合則來,不合則去,僱主出錢買你的勞力,僱員為錢出賣他的勞力,天公地道,應是雙方尊重的關係。
辭職的一刻沒有太多想法,有點失落是我一直當他是朋友、前輩,事實卻換來被辱罵的下場。辭職後前路茫茫,但我仍覺得自己做了對的決定,而恩典夠用,辭掉工作的那個夏天,令我人生有了很大的改變,且讓我們再作後話。
那件事以後,我又想了很多。那老闆非黑即白的性格提醒了我,一位好友常勸我要學習黑與白之間的灰,而我這人生中似乎需要不斷學習的,就是這在世代中往往沒黑白分明的局面,人生中要懂得利用灰色去中和衝突。以我的性格,其實要學會這人生中的灰色是有一點困難,我愛黑白分明,我討厭拖泥帶水,但確實,有些人不是朋友,也不用變成敵人,把他們保持在平衡線上,永不交雜,事情或許會更好過。
黑、白、灰,或許到現在我仍在努力學習這三者箇中的微妙關係,回想過來,如果那時候我能放下對是非的執著,走在黑白的中間,或許今天又是另一個光景。當然,既來之,則安之,亦因為那件事,我開拓了新的眼界,有了新的人生。